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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府提刑高峰先生寿祠记 南宋 · 滕巽真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二○、道光《濂溪志》卷四、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五、光绪《道州志》卷七
古者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皆以教国人。
至于内睦九族,崇一姓,则有家塾之教焉。
三代之盛,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
人生八岁,自王公以下至庶人子弟,皆入小学,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十有五岁,始入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或小或大,犹阶而升,不可踰也。
自利禄之涂开,本末之莫究,大学之教,蹊辙既差,至于小学,忽而不讲,古道之不可复其本,盖已先失之矣。
扶世立教之君子,安得不重有感于斯?
判府提刑高峰先生淳祐丙午以舍选高第典教道州
越十二年,又以国子博士剖符于兹郡。
踰年政成化洽,谓道为元公阙里,既请御扁于朝,因彻城西书院而鼎新之。
凡可教国人者,规制毕备。
重念元公百世之师,礼当有后。
一日谒濂溪旧宅,颓垣坏壁,岁久弗葺,且元公之父谏议祠堂列寘他所,即语同列曰:「父子异席,恐非所以明有敬」。
邑宰钱寅翁彻而新之,合谏议、元公,俾祠于正堂,就立儒学斋于其右。
求周氏之族龆龀以上者,得二十馀人,选族之长主祠,提其纲,专教谕之责。
掌膳之员,月给钱粮,日足供膳,俾可□子佩于此焉□养,于此焉就师。
教养分而职任专,课程严而工效速,曾未期月,习句读□辨偶者,皆崭然见头角,小学之有功于作人盖如此。
凡异姓之子弟愿附斋就学者,亦听焉。
因奏请濂溪书院宸奎,皆已闻之于朝,斯盛举也。
昔我朝元祐盛际,诸君子聚朝,尊崇孔氏之后,赐田百顷,置教官一员,仍令本州举有行义人充教谕,孔氏子弟入学者,优与供给。
元公倡道,上接洙泗,周氏之有后,犹孔氏之有后。
顾曩之尊崇出于朝廷,其规画也易;
今之举行出于州□,其建置也难。
顾高峰先生所以惓惓周氏者,不忘元公也。
元公之后者,其能忘高峰乎?
于是阖周之族,议立祠肖像于小学,昕夕敬仰,以无忘高峰之德,将与元公祠宇相为无穷。
祠成,□然而谒予求其颠末。
巽真□为一日之长,实有董教之责,谊不得辞。
于是谂于众曰:故居之建小学,非私周氏也;
小学之建寿祠,非相容悦也。
志元公之志,学元公之学,由小学门户而造大学之阃奥,庸非高峰先生之所望乎?
元公年十二三,志趣高远,钓游溪上,吟弄风月,洒落光霁之胸次,已备见于此时。
年二十则行义名称之有闻,三十则为二程师矣。
又闻二程之受学于南安也,时明道年十五,伊川年十四,师友授受,实千古理学之源。
妙龄志尚,超卓如此。
今来游小学者,必以是立志,则□望元公之睟容,目想二程之颖悟,日拜高峰之寿像,斯可无愧。
不然,匪惟二三子之忧,亦龙山豸岭之羞。
先生姓杨大名允恭字谦仲长沙人,道号高峰先生云。
时景定癸亥良月望日,门生迪功郎道州濂溪书院山长滕巽真记。
门生迪功郎道州州学教授萧□□书丹。
门生宣教郎、知道州营道钱寅翁篆盖。
学生衡州学谕教谕费□庆,居士郴州□县□□□□前□州学元鼎孙、胡世昌、梦龙宗、周从龙,附斋前州学直学□之孙、欧阳应圆、应成,学生周利、万日清、天然、天祺、天锡、天泽、复元春、天感、天应、天福、天益、天祥、天□才□龙□□□□□元隆、元迪□□□□□□□□应月、应宗、应喜□□□训□□□□□闰安馀富、安发、应馀、伯秀、文庆,书院斋长周正雷,书院主祠、前宗学讲书周不比百拜同立石。
右从政郎台州黄岩县令杨元光墓表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七、《鸿庆居士文集》卷四一
绍兴八年端明殿学士、知洪州李公光召拜参知政事会稽杨元光作而喜曰:「吾乡先生得位,必将尽行平日之言,上副吾君倚注之重,下以慰中外󲦤绅之望矣」。
久之无所闻,元光慨然移书镌诮,殆欲痛哭,所谓爱人以德者。
公省书不以为怼。
后十年,元光台州黄岩,治有迹。
诛锄凶狡,一境翕然。
会提典刑狱秦昌时者,宰相之犹子,怨家得其书,书有诋时相语,又诬以非罪,驰告昌时昌时以闻。
怒,逮元光廷尉狱,饬有司发卒大索,得元光万言书藁于笥中,议刺时政,语益切。
愈怒。
狱上,入之法,除名徙万安军,是岁绍兴十九年也。
当是时,元光母年八十,诸子未胜衣,官籍其家,老幼数百指濒于饥寒,至不能存;
元光兄某官矩亦连坐,羁置邕管,道过宾州,感瘴死,闻者皆为之出涕。
积六七年,秦桧薨,天子亲郊,一时士大夫窜流岭海不得归者,至是始用赦除,皆得归。
元光行次英州,遇疾亦不起。
悲夫!
元光讳炜姓杨氏常州晋陵县人
元光其字也。
祖晦,赠太中大夫
父植,左朝散大夫
宜人孙氏。
大夫公避建炎之乱,家会稽嵊县,既没,葬其地,今又为嵊县人
元光少时英爽有大志,读书一过目,已通念;
属文辞,敏妙骏发,顷刻数百千言。
大夫公遇郊祀恩,奏任将仕郎,调右迪功郎池州建德县主簿
大资政张公全真绍兴,辟新昌县主簿、兼尉。
代还,监秀州海盐县盐场
丁大夫公忧,忧除,监明州都酒务。
不逾年,监潭州南岳庙
岁满,迁右从政郎台州黄岩县令
岁饥,流逋满道,元光以便宜发振之州将大怒,方具奏劾,会罢去,事遂已。
县有大渠,纳众水而注之海,岁久芜没为平地,遇甚雨,则水冒田为患。
元光率民田渠下者,合众力疏治之。
长凡十里,广深如其故,又筑斗门以时潴泄,至今并渠之田,皆为沃壤。
元光疾恶好善,出于天性,所居官,兴除利病,若嗜欲然,不俟终日。
新昌,祷雨白鹤祠,屡祷不应,元光怒曰:「汝为神,庙食一方,而不知其事耶」?
命撤祠屋,毁神像,犁其庭而去之,一邑大惊。
黄岩俗尚鬼,一老巫,县人尊事之,人有疾病,禁绝医药,惟巫之听。
元光笞而逐之。
尝读史传,见大奸佞盗国威福,而不即刀锯之戮者,则奋怒起立,拊几大呼。
大夫公惊问曰:「汝谁怒耶」?
已而悟笑曰:「不平有动于中而为此也」。
天台太守萧公振,亦喜事者,每闻元光无顾忌大语,则击节称善。
尝屡荐于朝,不报。
嗟夫!
元光好直而尚气,不量事之可否,人有能不能,而责其所不能。
又遇权臣擅国,方以深文峻法除不附己者,而轻犯其锋,一语之过,奇祸乃如此!
于是,萧公亦抵罪贬池阳
元光既斥海外,在岛夷蜑坞中,无与晤语者,闭户读书,饭蔬饮水,晏如也。
已而属疾,书四句偈而绝。
诸孤出石刻遗余,笔迹宛然如平生,实二十六年八月辛未也。
年五十一。
妻胡氏,生六子:男曰梦得、梦龄、梦熊、梦说,二女尚幼。
卜以廿八年十二月丙午,葬于嵊县清化乡福泉北山之原,祔大夫公之次。
宜人,余族姑也,垂老矣,哭二壮子;
诸孙呱呱满前,拊养教载,皆能读父之书,屹然自立,可寄门户者。
享寿八十七而终。
梦得等以池州司法欧阳建世状,志元光之葬已不及矣,乃论次终始,表之墓上,又哀其不得位以行其志而死也。
华藏义冢记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性善堂稿》卷一一
淳熙八年夏五月,蜀旱;
,民饥。
于是有司下州县宽租赋,发常平米,且诱民出甚急。
于时州县吏多不称职,弗能奔走承命,讲究方略,反惜毫末,弗肯子民,而子之者亦不得其术,虽有赈济之虚名,亡赈济之实利。
饥民无所得,由是居者死于家,行者死于道,其强壮而可以幸免者则散而之他,故死者又无以葬焉。
后六年,今转运判官赵公善舆来视事,则下州县议收而掩之。
议下之日,乡人有为浮屠者晓聪,幼从吾人游,慷慨喜名义,唱言于人曰:「吾虽力薄,尚足办事」。
乃访其乡,凡得若干人,以某年十一月某日穴而藏之庙山之下。
事成而来告曰:「愿有所记」。
予以为古者国不足则资于民,民不足则资于国,上下相资用以济,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民不至于大困。
今也不然,易于取民而难于济民。
平居无事,中下之户大抵乏食,一遇凶年则不免于流转,为之有司者不过咨嗟叹息,付之无可奈何,未有一人能奋然尽力以期于活人者,此甚可叹也。
夫尽力以活人犹不免焉,则死者于我将无憾矣;
万一有可救之道,为民上者弗能尽力以救之,凡饥而死者皆能无憾乎?
呜呼,耕也弗免于饥,蚕也不免于寒,死也不免于暴露,君子又何尤焉!
故余因晓聪之请,略道其事以告于当世仁人君子,愿无罪岁而已。
晓聪姓杨氏,其居曰华藏云。
十五年正月二十有七日,乐活布衣度正记。
尉义臣赐姓杨氏诏开皇中 南北朝末隋初 · 杨坚
 出处:全隋文卷二
朕受命之初,群凶未定,明识之士,有足可怀。
尉义臣与尉回,本同骨肉,既狂悖作乱邺城,其父崇时在常山,典司兵甲,与迥邻接,又是至亲。
知逆顺之理,识天人之意,即陈丹款,虑染恶徒,自执有司,请归相府。
及北夷内侵,横戈制敌,轻生重义,马革言旋。
操表存亡,事贯幽显,虽高官大赏,延及于世,未足表松筠之志,彰节义之门。
义臣可赐姓杨氏,赐钱三万贯,酒三十斛,米麦各百斛,编之属籍,为皇从孙(《隋书·杨义臣传》)
宣州亭山妙显寺碑铭 隋 · 郑辨志
 出处:全隋文卷二十八
伏闻惠日已圆,西方显其尊相;
恒星既陨,东界感其神光。
身迹虽殊,慈悲靡隔。
逮乎紫金写莲开之貌,香林图月满之容,梦感汉王之心,齐发吴君之善,权实济度,莫状于斯。
虽复牺农之世,分爻尝药之功,轩昊之年,结宇垂裳之德。
化腥变苦,讵晓法味之深;
弃穴除巢,宁知净土之贵。
耆阇山侧,说法之处犹存;
庵萝园中,会圣之基尚在。
深矣妙乎,无得而名焉。
大法之兴,其由尚矣。
然此妙显寺者,即隋开皇十一年高祖文皇帝奉为国师之所置也。
禅师讳智琰俗姓范氏扶风人也。
祖世,晋主夏盟,功高士会
汉臣莅宰,名重莱芜
师少为儒生,博寻内典,名挂僧录
先住京师济福道场,因神武灭法,遂游于江左,权上戴山。
南朝陈元帝二年,召为内道场供养。
禅师见国祚不安,遂拂衣南游稽岭。
其山乃众峰杂遝,邃谷峥嵘,洞穴朦胧,萝贯日,百兽群集,民绝登临。
大师居之,猛兽藏伏。
开皇九年十月,敕遣晋王广平陈,即祯明三年也。
禅师迹绍四衣,神逾八极,虽潜形丘壑,而誉彻神都,匿相岩阿,而名传上国。
若珠沉北海,皎洁之性弥彰;
隐深丛,芬芳之风更远。
高祖闻之。
开皇十年,召入仁寿院殿供养。
十一年秋八月,帝降墨敕,遣大将军杨荣送师归山。
所居处可立伽篮,度弟子七人扶持。
赐钱五千贯,绢二千疋,充乳药。
又赐落脂米二百斛,一切经大藏玉石象一十五驱,鹊尾香炉四十九只,永充供养。
至十二年,敕宣州刺史,专监造寺。
以妙显为名,谓《谷龙》垂宝乳,卉叶难名,异兽灵禽,晨翔暮显,故名妙显也。
亲书题额,敕赐水田二顷五十亩,将充永业
寺侧近封五十户民,以充洒埽。
每岁起居,送种种香药供养。
至仁寿元年秋八月,告弟子曰:吾欲去矣。
恬然坐灭。
春秋八十有六。
于时山地震动,林木萎悴,百兽悲鸣,泉池枯涸。
敕遣有司以国师礼殡于此山之阳。
去寺一百步,坟塔存焉。
案《宣城记》云:县南东六十里有山曰稽亭,是古仙住处。
尝有仙人五百,来往游止。
商旅住步,稽迟忘返。
故云稽亭也。
皇帝俯膺金轮,拯提亿兆。
八方大定,十善遐弘。
拱默岩廊,咸从仁寿。
而宣条布政,寄乎良牧。
使君讳荣金州安吉人也,本姓阳氏,系承幽州阳平公之后。
王莽篡位,南徙魏兴
公以开皇七年蒙召入内,劳问功业,诏赐姓杨氏
昔人乘车改俗,吹律移化,未有胄袭皇源,名归谱。
预班磐石,斯恩罕伦。
弘农之美,洋乎史籍。
扬秉临于衮鄀,三域显其廉贞之声;
羊祜镇于荆藩,一方称其太平之化。
以公清白爱惠,还迹曩业,威略有道,别迈前修。
何止泽渐贫孤,恩沾老幼而已!
长史崔公讳士升,淄水人也。
位隆上佐,任重元僚。
共阐和风,赞扬回向。
罄怀劝道,毗我皈依。
其寺东南有石洞,幽隐玲珑,仰眺或漏曦光,俯窥乍揖清涧,故老传述,所进尤深。
远彻秦峰、湘水之流,近通禹井、巴山之穴。
陇首夹凿金刚狮子,以为侍卫,挥源扬目,可怖众魔,奋爪张牙,足惊君象。
其内别有石龛,即大师旧安禅之所也。
后则经台砌汉,宝塔凌烟。
阶墀任石势以高低,栏栋接山形而宛转。
兼复飞流绕殿,激水循房,散入中厨,分浇南亩,实栖心之胜境,悟道之良域者矣。
公褰帏八稔,抚育四民,风雨调和,农桑郁畅。
苍黎施,无答天慈。
将帅参僚,及诸令佐等,以今二十年岁次涒滩,月维南吕,创成洪业,庄严帝祚。
雕奇宏丽,难悉名言;
福地长存,略刊梗概。
敢为铭曰:
大吉佛日,实我舟航。
慈悲普济,度脱无疆。
深仁睿后,寿命玄苍。
功超造化,德被遐荒。
粤我国师德高穷昊。
身居帝里,心悲六道。
保安社稷,示同魔恼。
三国鼎治,长宣清宝。
帝王再召,诏玺无忒。
幢车曳路,琼花满示戒。
亲侍凡筵,咨受遗则。
度人表志,置寺旌德
洪矣州牧,简在惟良。
葳蕤美俗,蔽芾甘棠。
圣主弘护,贤臣栋梁。
伽蓝肇立,轮奂炜煌。
石洞幽邃,通源远长。
俯受泉脉,仰漏曦光。
夹图狮子,对写金刚。
势詟狂象,威振魔王。
瑶台耸路,重阁回廊。
檐虬欲起,表凤凝翔。
激水环砌,飞流绕房。
殿朗宵月,钟鸣树霜。
自心云萃,芳郁为香。
结宇,憩石为床。
以斯上善,永福人皇。
山崩幽壤,海涸生
翛然灵岫,劫数传芳(《宣城总集》)
延庆圆照法师塔铭 南宋 · 何泾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五
予故居鄞江之东,舍南不百步有古招提曰广寿崇宁间住持圆照法师者以义学导其徒,以求丐给其食,以宽恕不授御其下。
广寿众二百,堂厨萧然,无儋石储。
师每旦未明则就讲,讲罢,具小舟遍走檀越门,所至无贫富皆乐施,暮必梱载而归。
如是者十馀年,虽祈寒隆暑不少辍。
予固已异,未之几偶相见,躯干堂堂,音吐如钟,盖伟然奇男子也。
徐与之语,论辩蝉联,出人意表,辞深义秘,落落难穷。
诘其所宗,则曰天台大师吾祖也。
其教即言说而诠解脱,繇文字而契性空。
语其次第,因戒入定,因定发慧,慧生八万四千法门,摄诸方寸而无馀,扩之照用而皆足。
要其极致,则心离名字,法等虚空,空假双融,有无俱遣,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痴,通为般若,包大千而不碍,亘万古而常存。
兹所谓不与法缚,不求法脱,无得无證,极深而探颐者与?
不然,又安得称不思议境耶?
予益服其辩传,始大奇之。
尔后师数主名刹,予亦宦游南北,声迹了不相闻。
一日比丘悟定、清皎自城抵山居,寒暄外袖出文书一通曰:「先师圆照法师已葬,愿丐公笔志其塔」。
予既与师有畴昔之雅,又熟其行业之详,故不辞而与之铭。
师讳梵光,字和甫姓杨氏圆照其锡号也。
世居明州奉化县。
初,母王氏感异梦而娠,十有二月乃生。
既生,室有香异,亲族骇嗟。
髫龄警颖不类常儿,授以儒书,一览辄诵。
年十二出家,依普安院鉴脩为师。
十六落发受具戒,器识已自卓越。
一朝语曹辈曰:「三世诸佛,戒为根本,菩萨六度,率先尸罗。
戒律吾侪也,讵可一日亡哉」!
乃诣湖心寿圣见通照律师,授以毗尼之学,凡三年尽通律部。
始来延庆,从神智习台教。
无几何,厌城市嚣尘,慨然有游方志,即东走丹丘礼智者塔,仍遍历祖师往昔经游地。
当是时,天台教盛于浙西,秀有智普,杭有元净、梵臻,四海学徒风驰雾合,唯恐其后。
师闻欣然,即日芒西去。
初见辩才净师天竺,嘉其精专,为授记莂及传圆顿大义,得解脱知见。
复之白牛慧海谒梵慈普师,心法相契,一见忘归。
留十有三年,日夕咨叩,虽疾病不废业。
或劝其养痾少休,则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普讲《法华》,至《如来寿量品》广扬三身报应,遂于言下大悟
久之求还乡,普抚其背曰:「吾道东矣,子去必大振四明法席,宜自爱」。
既归,止郡之承天,众请说法,举尘扬音,满座叹服。
俄请住茅山普安,师受业院也。
居有间,太守王公资深广寿召,师焦劳一纪,声价俞光。
政和四年春,属延庆虚席,太守吕公淙固请,不获辞。
初离广寿,其徒愿从者百有二十,却之弗听,于是延庆增至五百众,其盛殆过法智之席矣。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三韩,寄径四明,傅家会稽,稔师誉望,首过延庆,请升座敷宣妙旨,叹重久之,因赞所绘像,以示倾倒。
靖康改元高丽遣使修贡,及境访师,云国王问讯,翘伫大名,无阶瞻礼,谨献法衣一,并寄海东晓师所著疏论二百卷,属师流通。
名称远闻,虽蛮夷亦知向慕焉。
建炎三年,以老谢去,退居茅山湛明庵,婆娑林泉,七阅寒暑,将有终焉之志。
后寓奉化之福圣,会延庆燬废积年,太守待制仇公悆思得人以振起之,迎师再还,至遁避力辞终不许。
入院日,郡僚毕集,伫听讲演,仇公叹曰:「微言发覆,闻所未闻」。
士庶无不改观。
绍兴十二年示疾丐闲,众挽留之不能,乃以院事付传法弟子道琛而归老于择阳之悟真
住持义诚者师弟子也,平日尤所亲善,故往依焉。
择阳之西半里许即前发运使陆公寘之舍馆,往岁陆倅明时雅重师,与为方外友,至是数过从。
明年春忽谓陆曰:「老病久以口腹累悟真,且辱公异顾,衔戢亡可言者。
生虽无常,灭必有所,今将以后事托延庆,请从此辞」。
陆公即具舟楫遣行,既抵延庆,沭浴更衣,跏趺宴坐,集众诵《无量寿经》,索笔书遗训付禀法弟子,复作颂告别,投笔于几,再命众诵《安乐行品》至「深入禅定,见十方佛」,恬然隐几而逝,实绍兴十三年三月八日也。
俗寿八十,僧腊六十四。
手度弟子二人,曰正勤、正因,师孙八人,升堂入室禀法传道者二百馀人,其馀四方学者殆不可胜纪。
是年四月二十八日葬于城南崇法院祖塔之侧。
师天资朴素,不事矫饰,坦率有度量,待人无贵贱之殊,公卿舆台礼遇惟均。
或者难之,则曰吾法以平等为心常,不轻为行,岂容分别耶?
其在讲席,妙如《玄义》、《文句》、《止观》,皆再终帙。
平居似不能言,至剖析经旨,决隐破疑,霏霏如吐木屑,听者终日忘倦。
讽呗齌薰,尤务虔恪,虽阴功密行,痛自韬晦。
若乃随缘利物,却鬼救灾,显然在人耳目,有不可得而隐者。
初住延庆宣和壬寅夏旱,祈祷备至而旱日甚。
中官史以式法筑坛请讲云雨经,始披轴则云兴,甫离席而雨作,一境霈然,卒赖以济。
昌国县戴氏为鬼物所扰,呼巫觋,召羽流,百方驱禳故弗效。
迎师诵咒,及门而祟灭。
其在福圣,道俗请师增授大乘菩萨戒。
奉化县邬氏子方疾革,如有物凭附,语家人辈曰:「吾汝之先久处幽冥,闻人间有光法师者道行高洁,为众施戒,是日冥中异类悉脱沉沦,故得暂归别汝」。
师之异迹如此非一,然亦未尝语人。
人或诘问,则正色拒之。
领家众逾五十载,接物度人始终无如一日,及其示灭,识与不识皆涕泣恋慕云。
颂曰:
宣尼居聊,士绝横议。
梦奠之后,儒墨分类。
大雄降灵,心印不二。
金棺甫阖,教禅殊致。
岐判途别,其归则同。
曰教曰禅,均助宗风。
教或讥禅,执有非通。
禅复诃教,病在溺空。
两者纷纷,玄相矛盾。
孰能统一,各固封畛。
于赫天台,悼法将泯。
兼综二家,为世标准。
妙玄文句,教是以明。
开止观门,禅那乃行。
智者既寂,传数十灯。
垂五百祀,法智中兴。
飞英鄞江,掀雷扶电。
又百馀年,不绝如线。
逮生圆照,死灰复煽。
遹追三智,示佛知见。
脱法齐众。
盖五十
匪恕伊教,其徒日亲。
攘斥异端,如薙荆榛。
拯漂援溺,如航巨奫。
盛德辟邪,妖鬼奔怖。
声誉远腾,蛮夷向慕。
旱既大甚,演经泽霪。
幽魂靡托,戒法能度。
襟量汪汪,躯干堂堂。
释门领袖慧苑琳琅。
道行虽高,铲釆埋光。
岂如麆鄙,自伐己长。
化缘既周,跏趺告别。
不断世谛,示有生灭。
惟师之心,鉴像水月。
嵩岱可磨,师名不没(《四明文献考》一四九页,明抄本。又见《四明图经》卷一一。黄锦君校点)
宝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慈湖遗书》卷一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七四
先生讳简字敬仲姓杨氏,家世天台,十世祖自宁海徙明之奉化,后又徙
绍兴末,虏突淮右,考避地慈溪,因占籍焉。
曾大父讳宗辅,大父讳演,皆不仕。
考讳庭显,臞臞然儒,而果毅有识量,义所不可,万夫莫回。
屹砥柱颓波中,奋自植立起门户,绳己甚度。
饬弟子齐家有纪律,书训累牍,字字可佩。
然与物极平恕,一言之善,樵牧吾师。
自少志学,弗得弗措,省过严密,毫发不少宥,至泣下,至自拳。
象山陆文安公碣其墓,谓年在耄耋,而学日进,当今所识,四明杨公一人而已。
故任承奉郎,累赠通奉大夫
妣臧氏,硕人
先生生有异禀,清夷古澹,渊乎受道之器。
诞降之夕,犹居鄞,祥光外烛,亘天而上,四厢望之,以为火也,辄集众环。
向入小学,便俨立若成人,书堂去巷陌,隔牖间一纸,凡遨戏事,呼噪过门,听若无有。
朔望例得假,群儿数日以俟走散相徵逐。
先生凝静几门,如常日课,未尝投足户外。
既长,任干蛊,主出入家用外,终日侍通奉公旁。
二亲寝,已弇灯,默坐候熟寐,始揭弇佔毕,或漏尽五鼓。
为文清润峻整,务明圣经,不肯规时,好作俗下语。
踰弱冠,入上庠,每试辄魁。
闻耆旧言,先生入院时,但面壁坐,日将西,众鬨鬨竞寸晷,乃方舒徐展卷,写笔若波注,无一字误
写竟复袖卷,舒徐俟众出,不以己长先人。
乾道五年,以一经冠南宫选,登乙科,授迪功郎,主富阳簿。
簿于邑号閒冷,先生诚以接物,众畏信之,相戒奉约束惟谨。
走吏持片纸入市,可质数千。
日讽咏《鲁论》、《孝经》堂上,不动声色,民自化孚。
初,先生在循理斋,尝入夜灯未上,忆通奉公训,默自反观,已觉天地万物通为一体,非吾心外事。
至是文安公新第,归来富阳,长先生二岁,素相呼以字,为交友,留半月,将别去,则念天地间无疑者。
平时愿一见莫可得,遽语离乎?
复留之,夜集双明阁上,数提本心二字,因从容问曰:「何谓本心」?
适平旦尝听扇讼,公即扬声答曰:「且彼讼扇者,必有一是,有一非。
若见得孰是孰非?
即决定谓某甲是,某乙非矣。
非本心而何」?
先生闻之,忽觉此心澄然清明,亟问曰:「止如斯邪」?
公竦然端厉,复扬声曰:「更何有也」!
先生不暇他语,即揖而归,拱坐达旦。
质明,正北面而拜,终身师事焉。
每谓某感陆先生尤是,再答一语,更云云,便支离去。
八年秋七月也。
已而,沿檄宿山谷间,观故书犹疑,终夜坐不能寐,天曈曈欲晓,忽洒然如物脱去,乃益明。
淳熙元年春,丧妣氏,去官居垩室,哀毁尽礼,后营圹车厩,更觉日用酬应未能无碍,沈思屡日,偶一事相提触,亟起旋草庐中,始大悟变化云为之旨,纵横交错万变,虚明不动如鉴中象矣。
学不疑不进,既屡空屡疑,于是乎大进。
先生之至富阳也,阅两月无一士来见,怪问之,左右对曰:「是邑多商人肥家,不利为士,故相观望,莫之习也」。
先生恻然,即日诣白宰,谓:「兹壮邑,于今为赤县,而土俗苶陋。
学道爱人,宰其职矣。
僚佐系衔,例主学事,无以风动教化之弦歌。
吾邑子坐靡禀稍,效尤俗吏束湿,程赋役,事笞箠,吾食且不得下咽,柰何」!
宰唯唯,遂破食补生徒,文理稍顺即收之。
先生日诣学相讲习,又约宰凡称进士,优以示劝。
秀民自是欣奋,恨读书晚。
有自山出者尤朴茂,来问学,先生曰:「子姑习拱」。
既数月曰:「可矣」。
与之语,孜孜穷日夜不厌。
先生忧去,辄提箧以随,愿卒学。
后擢第为名儒,邑人争相慕效,文风遂益振。
故老至今德之。
服除,以通奉公畏浙江涛,受绍兴府理掾,便就养。
犴狴必躬临之,端默以听,使自吐露囚情,炯烛罔失毫末。
猾吏仅行文,案手胶拳,莫敢舞越。
陪都台府鼎立,大抵承媚风旨,不暇问可否。
先生公平无颇,惟理之从。
府史触帅,怒送狱勘之,先生白无罪可勘,命勘平日。
先生曰:「吏过讵能免,若今日则实无罪也。
必擿掬往事置之法,某不敢奉命」。
帅大怒,先生叹曰:「是尚可为乎」!
归取告身纳之,争愈力,帅知不可屈,遂已。
宪使尝举职官,一日缘两造是非,压先生就己意。
先生趋庭抗辩,捧还削,宪莫能夺,改容谢之。
每白事上官,必从容陈述,有不合即退思,思之而审,坚守无所挠。
或大碍不见听,则决去而已。
朱文公持庾节,荐先生学能治己,材可及人。
居无何,关升。
先是太师史越王荐引诸贤,而先生居第二,谓性学通明,辞华条达,孝友之行,阃内化之,施于有政,其民心敬而爱之。
得旨,任满都堂审察。
仅一考,即移注。
先生不欲,文安公书来勉之,不可。
亲庭有命,乃不敢违,差浙西抚干
大尹张公枃雅敬先生先生亦渠渠与之尽。
幕中本无事,及是多所委赖。
吏牍日相衔在庭,天府浩穰,类多戾契聱牙,不易可办。
先生雍容立决,的中腠会,莫不服为神明。
畿甸灾,意恟恟叵测,白尹宜戒不虞,遂委督三将兵。
接以恩信,得其心腹,出诸葛武侯正兵法调肄习之,军政大修,众大和悦。
先生于是益信人心至灵,至易感动,亿万众之心,一人之心也。
徒恃诈力相笼络,若虎豹然,日忧其将噬,大不可。
故每论元帅,当以四海为一家,抚士卒如室中人,习正兵不可败,先生之规模也。
自入仕固未尝祈人举,亦不效尤称门生。
求脚色状,例逊谢不敢答,而诸公争推拥,若恐后。
辄从部中得去,剡章辐集,溢数,削返之。
宣教郎、知绍兴嵊县,以外艰不往。
宰饶之乐平
故学宫逼陋甚危朽,相支柱,茍旦暮,先生曰:「教化之原也,可一日缓乎」?
撤新之,首登讲席,邑之大夫士咸会,诲之曰:「国家设科目,欲求真贤实能,共理天下。
设学校亦欲教养真贤实能,使进于科目,非具文而已。
然士之应科目,处学校,往往谓取经义诗赋论策耳,善为是,虽士行扫尽,无害于高科,他何以为。
持此心读圣人书,不惟大失圣人开明学者之意,亦大失国家教养之意。
人性至善,人性至灵,人性至广至大,至高至明。
人所自有,不待外求,人所自有,不待外学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
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
牛觳觫,谁无不忍之心?
孺子匍匐将入井,谁无往救之心?
是谓仁义之心,是谓良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心,即天地日月鬼神之心。
人人皆有此心,而顾为庸庸逐逐,贪利禄,患得失者所熏灼?
某窃惜之,敢先以告」。
每谓教养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
诲之谆谆不倦,刬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
其言坦易明白,听之者人人可晓。
异时汩于凡陋,视道为高深幽远,一旦得闻圣贤与我同心,日用平常无非大道,而我自暴自弃自颠,冥而不知,有泣下者。
入斋舍,昼夜忘寝食,远近为之风动。
初入境,访求民瘼,则闻杨、石二恶少以嚚健虚喝官府,奸人无赖,渊薮归之,起事端,贼我良善。
或不才长吏反利之为鹰犬,挟借声燄,生其爪角,莫可谁何。
交事未久,果狺狺然来摇牙庭下。
先生灼见奸状,趣提圄中,加责罚,谕以祸福利害,咸感悟,愿终自赎。
由是足不及公门,邑人衔化,以讼为耻,夜无盗警,路不拾遗。
未三考,以国子博士召。
绍熙五年宁宗皇帝即位之初年也,二人者大率众相随出境外,呼先生杨父,泣拜恋恋不忍离。
既赴监讲《乾繇》,反覆数千百言,发人心固有之妙。
欣欣然人自庆幸,谓先圣赞《易》后未之闻也。
时御笔「遵孝宗成规,复三年之制」,先生奏:「陛下此举,尧舜三代之举;
此心,尧舜三代之心。
顺此心以往,则尧舜三代之盛复见于今日。
但臣深恨上行而下未效,群臣衰服之馀,常服则紫绯绿,大非礼。
虏人曩日尝叹孝宗复古,且谓金主亦欲依仿而行。
今陛下顺圣心行之,破群臣非礼,久利亦当溥及四夷,心悦诚服,岂不益光明伟特,为万世法欤」?
赵忠定公汝愚定策宗英,实赞初政,推崇道学,拔茹连。
公论翕然奋张,谓我本朝统承二帝三王之脉,非汉唐所可及者,正在斯道昌明,人知礼义。
是故国有元气,三纲九法赖以司命,此皆累圣培植及二三大臣相与主张之,天下引颈,朝夕望太平。
时主议者害公山立,扼我其上,造无端罪状垢染公,斥之去。
祭酒李公祥抗章辩之,先生按学馆旧事请列劄,不许。
告同列,人人相顾语难,先生曰:「拼一死耳」。
遂上书言:「臣与汝愚义合者也,汝愚岂每事尽善?
至被不韪以出,则举天下皆能其忠也。
昨者危急变骇,不可具道,军民将溃乱,社稷将倾,陛下所亲见。
汝愚冒万死,转危为安,人情妥定。
汝愚之忠,陛下所心知,不必深辩。
臣为祭酒,属日以义训诸生,若见利忘义,畏害忘义,臣耻之。
汝愚往矣,不当复来,今日之言,不为汝愚发,为义而发」。
未几亦遭斥。
诸生复激于义,为先生辩,又斥之。
一时端士正人,例诬以伪,若先生则见为伪之尤者,痛黜逐,扫地不留根株,而其祸滔滔矣。
主管台州崇道观,再任,转朝奉郎
嘉泰四年,赐绯鱼袋、朝散郎权发遣全州
将陛辞,拟二劄,其一言:「天下惟有此道而已,天以此覆,地以此载,日月以此明,四时以此行,人以此群居乎天地之间而不乱。
是故得此道则治,失此道则乱;
得此道则安,失此道则危;
得此道则利,失此道则害。
此万古断断不可易之理。
自汉而下,杂之以霸,故治日少,乱日多。
此心即道,惟起乎意则失之。
孔子曰『毋意』,意不可微起,况大起乎?
起利心焉则差,起私心焉则差,起权术心焉则差,作好焉,作恶焉,凡有所不安于心焉皆差。
臣愿陛下即此虚明不起意之心以行,勿损勿益,自然无所不照,贤否自辨,庶政自理,民自安自化,四夷自服。
此即三王之道,即尧舜之道,愿陛下无安于汉唐规模」。
其二言:「国家举大事,必上当天心。
上帝以为可战则战,上帝以为未可则勿战。
《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
上帝视南北之民一也,惟无道甚则诛之,未至于甚,人心犹未尽离。
茍亟战,使南北无罪之民肝脑涂地,岂上帝之心也哉?
必民心尽离,如独夫,帝乃震怒,前徒倒戈矣,是为汤武之师。
故志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
《公羊》九世复雠之论,非《春秋》本旨。
臣愿陛下成汤武事业。
又,军帅尅剥诸军,怨讟溢于听闻。
陛下亟罢尅剥之帅,择用不以官职为意,不受私谒之人,则三军之鼓舞,士气百倍,更得元帅大贤大智习知将略者训治诸军,数年后庶其可用」。
廷议方易尔摇边,琐口语籍籍,莫敢遏其端萌,故先生愿恳陈之。
刀笔小吏狐鼠弄威福,冒节钺,张甚。
先生修门间,怂恿修尺牍答曰:「我无是也」。
未及对,论罢。
自后兵连祸结,肝脑涂地,语若合符,识者恨先生扼不上闻,为之痛惜。
主管建昌军仙都观。
嘉定元年上厉精更化,首访耆德,除秘书郎,转朝请郎,迁秘书省著作佐郎权兵部郎官
先生平时,日夜长虑,无路以告于上。
轮当面对,遂极言时弊,陈经国之要,首奏:「陛下亦知都城之内外有饿夺市食者乎?
有势不能俱生,沈子若女于江者乎?
都城之东有妇闵舅姑之窘,请鬻身助给,姑闻之自经死,舅知姑死又自经死。
子归,知父母死,又自死。
妇以舅姑及夫俱死,又经死。
又有取小儿烹食者。
呜呼痛哉,近在辇毂之下,而致此极,又况淮民相食,妻食夫尸,弟食兄尸,以至父子相食其尸。
陛下为民父母而有此,群臣之罪也。
望陛下急诏大臣,集群臣详议,内外多少财赋,陷没于赃吏之手,多少财赋徒费于送迎,而不思择贤久任;
多少财赋费坏于科举,取浮薄昏妄背理伤道之时文。
诸军虚籍,不知其几,以虚籍之费济饥民,何为不可?
闻淮民之饥者欲度江,郡守遏之,结怨饥民,是激之使为乱。
又闻赈济官以啸聚申上司,累累查不报,昏缪若此,而朝廷未闻黜陟,臣大惧养寇危社稷也」。
又奏:「今之守令多昏而听吏,多怀私而徇利,词讼反是为非,反非为是,饮恨含怨,无所告诉。
二税已纳者复追伏,则囚,则絣讯,或举债,或鬻产,甚者鬻妻卖子。
陛下试思民情至是,其怨当何如!
重以今岁旱蝗,郡守不肯蠲税,害民弊政不可胜纪,此不择贤之故也。
在外官司以污为常,公取窃取,对送互送,一会至送千缗,彼此本库自支。
生辰有送,子生若孙有送,子弟又有送。
今国家患无财,束手无策,得贤则官库无公取窃取之盗,财不可胜用矣,此又不择贤之故也。
元凶妄肆,小人道长,风俗大坏,今虽诛殛而馀风未殄。
陛下宜汲汲为计,勿从士大夫庸庸茍且之论。
臣自知学以来,熟思治务,惟有一策,每路择一贤监司,使监司各辟本路郡守,守辟县令
守令各辟其属,先于本贯人,本贯无人乃及外邑。
既得贤,必久任。
择贤久任,则百事成;
不择贤久任,则百事废。
择贤久任,则社稷安;
不择贤久任,则社稷危。
宰执台谏知社稷安危在此,共坚守此,不以亲故私情败国家公义。
辟非其人,并罪举主。
此令一下,人知仕进之路,悉本实行,不用虚文,则舍恶从善,舍伪从实,吏奸顿扫,民悦财丰矣。
自此因保甲渐修比闾族党之制,书其孝友睦姻,书其敬敏任恤,书其德行道艺,兴其贤者能者,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举明主三代之隆矣」。
又奏:「古者六军军将皆命卿,今诸将率从事武勇,未熟复乎古先圣王之训典,未践修乎诗书礼乐之实德,则整齐诸军,不过射刺击战耳。
今陛下宜精择文武俱通之儒,法古司马尹正之,训导之,赏诸卒之孝者忠者善者,则恶者潜化。
祈天永命,巩国祚于泰山,在此而已。
殿司十三军大盛,宜析小半益以司马,馀卒以备三司,则其势均,可以防后患」。
三劄恫切,上数俯首谛视,至读饥民相食处,蹙额久之。
人争传诵,流入北境,见者辄雪涕。
举两手曰:「此江南杨夫子也」。
二年,旱蝗,诏求直言。
先生复上封事:「臣闻旱者,灾厉之气。
三才一气,如人一身,腹脏作楚,则四体头目亦为之不安;
人事乖厉,则天地之气亦感应而为乖厉。
孔子曰:『圣人有国,日月不食,星辰不孛,海不运,河不满溢,川泽不竭』。
连年旱蝗,虽或由军兴杀人及流移死者多,而其馀人事亦大有乖厉。
郡县官所至赃污,怨讟充塞,岂不感动天地而为旱蝗?
近者凶人谋为大逆,天佑宗社,幸即败获。
乃官司多非其人而无德教,时文取士不考实行,故放僻奸邪之风盛,岂不感动天地而为乖厉,为旱蝗?
旱蝗根本,近在人心。
陛下虽请祷于宫中,又分命备于群神,略降雨泽,未至宏济者,旱蝗之根本未除也。
腊月三劄所陈,皆弭灾厉,消祸变之道,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
天官公达小宗伯公颖咸相敬礼,愿亲接闻诲言,汪牒兼考功郎官。
江西隐士吴姓者,漕司申请谥,
管城新驿记828年8月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大和二年闰三月。
荥阳归厚上言。
臣治所直天下大逵。
肘武牢而咽东夏
谁何宜谨。
启闭宜度。
先是驿于城中。
驿遽不时。
四门牡键。
通夕弗禁。
请更于外隧。
永永便安。
制曰可。
守臣奉诏。
无徵命。
无夺时。
縻羡财。
募游手。
八月既望
新驿成。
人胥说。
琢石而记曰。
在兑之方。
面元负阳。
门衔周道。
墙阴行(一作墙荫行
境胜于外也。
远购名材。
旁延世工。
暨涂宣皙。
瓴甓刚滑。
术精于内也。
蘧庐有甲乙。
床帐有冬夏。
庭容牙节
庑卧囊橐。
示礼而不慁也。
内庖外厩。
高仓邃库。
积薪就阳。
峙刍就燥。
有素而不愆也。
主吏有第。
役夫有区。
师行者有飨亭。
孥行者有别邸。
周以高墉
乃楼其门。
劳迎展蠲洁之敬。
饯别起登临之思。
溱洧波澜。
嵩邱云烟。
四时万象。
来贶于我。
走毂奔蹄。
遄征急宣。
入而忘劳。
出必屡顾。
其传舍之尤乎。
太守姓杨氏
字贞一
华阴宏农人。
郑为雄州
非闻人大吏。
不得在其选。
夫驿之宜迁于外也。
前此二千石尝言之。
而重改作。
贞一
可谓果于从政而决行其言。
惜乎未施于大也。
杨太尉神道碑1045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二年春二月甲子诏书:故太子太保致仕、赠太尉崇勋,刚纯义勇,任重效显,有不懈之亮、能断之彊,其追谥曰恭毅
申命史臣祁撰文刻石,且俾螭首龟趺如命,揭著墓阡,馨香无穷。
臣祁伏念天子所以褒礼大臣,隐悼幽显,霜迁树拱,犹无已时。
沈恩念忘,漏入九泉。
受名节惠,不使有司得预。
虽砺山于庙,固功臣之誓;
欢鼙在廷,深将帅之思。
始终感会,未有二兹者已。
敢拜手奉诏,䌷绎功状,掇其功瑑于碑。
太尉姓杨氏字宝臣,系出宏农,支裔炽昌,载质四方。
既贯燕蓟,世禅武力。
曾祖方道,任侠豪迈,仕后唐,高选涿州刺史,合姓窦氏。
祖守斌,善射御,以彍骑从太祖,为龙捷指挥使,授室孙氏。
父全美,志勇决,器安重,扈执卫戈,山立云从,终殿前指挥使、左班都知,委禽王氏。
并涵渟阴德,益久弥大,发越絪缊,归成后人。
公既显,率祢而上,赠太师中书尚书令
由祖而下,封鄂国公
推妣及曾,分胙楚、韩、秦,为夫人国。
太尉事两朝,历二十八官。
其最著显者,由彰德军节度相州观察留后振武镇南、定武山南东道河阳三城五节度
留务殿前都虞候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以节度为殿前副指挥使宣徽南院使枢密副使枢密使,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守陈、寿、亳、镇、定五州。
两为河北马都部署,皆国家腹心柱石,天下所以安危者。
故上欲左右有民,惟公之为。
若鼎彝然,所处而重;
若金汤然,所恃而安。
有牙童童,有印累累
以勤以庸,元首是毗。
举当世贤臣魁垒骨鲠之辅,待公而足。
公幼时,以门荫事皇太子宫
太子训之学,因通书记刀笔,绝不憙狗马弋猎事。
痛折节,比诸生,在左右谨力自将,未尝以孰何见谢。
皇太子即位,是为真宗皇帝
东班承旨,十一迁为内客省使
恩州刺史,三进兼桂州观察使
公既藩邸雅旧,故敢言无所回隐。
每使四方,督盗贼,采风俗,还奏有条,以为才。
其后数访群臣臧否,切问迩言,世秘莫闻。
时时有所建明,未尝不称善。
更莅内司,风绩流闻。
当此时,益亲近,出入光宠,同时等辈皆不敢抗茵凭几。
天禧晚年,贵臣投隙,亲置党人,揠祸端。
于时公联掌皇城,密以情告,厚利盗言,或啖或讦。
公即计策其诈,念久未豫,今上居东宫,若放命窃发,欢动禁省,虽食其肉,奚足偿耶?
即日白发其谋,魁慝禽伏。
扑燎未然,折虿始摇,保安宗稷,繄公是力。
上自先帝时既闻耳矣,及纂嗣,遂以爪牙任之。
中军上将,风力锐甚。
视岩廊整整而虔,足和门暨暨而安。
星藩幔省,居卫行护。
朝廷雄尊,得公愈明。
久之,进贰枢务。
章献明肃皇后尝目公谓上曰:「是先帝所谓忠孝者,用未及显,庸有待耶」?
于是由第四署超正使席。
会权纲有归,政体清明,万枢丛远,皆从临决。
公心经大猷,膝造昌言,厎行将顺,甚称上意。
明年,使罢,得视丞相秩,即淮阳开府
仇家便文诬列曩冤,执事间之,因以释憾,有诏罢宰职。
公一不自辩,将命之藩,责言靡雠。
事久益直,示箧食騠,终蒙简照。
岁馀,还治宛丘
北敌丐盟,使者结纳,未能得其要领。
于时以传车召公入议。
至则赞书已具,若曰:「尔复以相印守博陵,如汉灌婴故事。
凡兵在镇定者,尔皆统之」。
公顿首陈谢,退条禦戎择帅,边锁所宜急者数十牍以闻。
谋谟卓诡,乙夜被赏。
乘辕北驱,威先令行,化劬为忭,甲寿马良,士奋于行。
未几,徙常山
今宿帅王相国得用代镇博陵,与公相犄角,当一面,诸将皆以兵属。
师和帅贤,敌谋益伐。
会戎译讲解,兵悉罢屯,诏公入镇圃田
前此以壮趾之苦,方事未宁,不啬有加。
至是,固辞不拜。
上言疆埸少间,幸得归节阙下,丐骸骨,还丘园。
朝议重违,故制授左卫上将军,听老。
明年,册拜储保,俸如居官。
乃薨,享寿七十。
于是岁在大梁闰五月己酉。
呜呼!
公以《大有》之健,《中庸》之不倚,《书》之攸好德,出屏入辅,文武是宪。
遁居成功,休不待年。
其所以经纶黾俛者,卷纳灵府,完为和气,宜艾且祺,屹如冈陵,而遽溘逝。
盖曩之瘁尽,与今恬泊,不相补欤!
或化者自有数,得正而殁,贤所乐欤!
此上所以闻问鲠伤,临莅废朝,锡赗系路,廞衮照室者已。
公为人有崖岸,识诣精明,居常观图史,博古今,辩论感槩,森如矛戟。
善为政,摧勒豪彊,苗薅发栉,不使败类。
初,群牧制置使悉杂择臣领之,所以佐县官经马政。
独公由监司至使任,无虑九年,厩校数充,踶牸不乘。
及在殿卫二府,亦八岁不他迁,勤官善职,见倚于上乃如是。
质所树立,固宜有大者焉。
厌难未萌,先事电发,勇之果也;
华首诣屯,初不办严,忠之壮也;
蹈道引年,牖下归全,仁之固也。
假令《阳秋》可作,尚珍且贵,奚止载太常之縿,镂景钟之乐哉!
娶夫人王氏、姚氏、田氏,不偕公老。
生子十二人:宗让、宗诩、宗说、宗诲、宗识、宗谨、宗谔、宗诱、宗谊、宗谏、宗诂。
让为内藏库使,说内园副使閤门通事舍人,诲内殿承制,识、谨、诱并内殿崇班,谔、谊、谏、诂并东头供奉官,诩、识、谏早世。
诸子虽食旧德,皆能以才自显,于官诜诜也,知公义方,世济厥问,乌可量已!
薨之年,诸孤既辞诏葬,则自发私税与龟筮谋,得秋八月壬申,克葬于开封府祥符县邓公乡齐公茔之子位。
夫难泐者有如石,不朽者有如名,行远者有如文。
且王命焉,显扬懿烈,由行远,旌不朽,托难泐以示方来,则公之系之才之伐之官,何千万年而有泯焉。
铭曰:
古人之勇,挠于为利。
公闻悚言,据正弥厉。
为君督奸,羁踣狂猘。
为臣之忠,衰于官成。
避剧就安,以保其盈。
方事之难,公乃奋行。
功名之际,贤者罕处。
节整位隆,公则引去。
是是非非,定于阖棺。
卒葬恩褒,邦靡间言。
青史有传,公列功臣
朱门有闶,庆垂后昆。
梁甸畇畇,汳流浑浑。
不迁不腐,茂烈偕存(《宋景文集》卷五七。)
此句有误。
杨崇勋卒于庆历五年闰五月己酉,以当年八月壬申葬,见此碑下文及宋祁《扬太尉行状(本书卷五二四)《、》杨太尉墓志铭》(本书卷五二九)
又据《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九三:杨崇勋,「初,有司谥恭密,及将葬,诏改之,谥恭毅」。
则诏谥恭毅亦庆历五年八月事。
此处之「二年」疑当作「五年」,「春二月甲子」疑当作「秋八月甲子」。
供备库副使杨君墓志铭1051年10月6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九、道光《榆林府志》卷四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君讳琪,字宝臣姓杨氏麟州新秦人也。
新秦近胡,以战射为俗,而杨氏世以武力雄其一方。
其曾祖讳弘信为州刺史
祖讳重勋,又为防禦使
太祖时,为置建宁军于麟州,以重勋为留后,后召以为宿州刺史保静军节度使,卒赠侍中
父讳光扆,以西头供奉官麟州兵马,卒于官。
君其长子也。
君之伯祖继业太宗时云州观察使,与契丹战殁,赠太师中书令
继业有子延昭真宗时莫州防禦使
父子皆为名将,其智勇号称无敌,至今天下之士至于里儿野竖,皆能道之。
君生于将家,世以武显,而独好儒学,读书史
为人材敏,谦谨沈厚,意恬如也。
初以父卒于边,补殿侍
后用其从父延昭任,为三班奉职
累官至供备库副使,阶银青光禄大夫,爵原武伯。
李溥发运使,以峻法绳下吏,凡所按行,吏皆先戒以备,而至,多不免,其黜废者数百人。
其闻来,辄惶惧自失,至有投水死者。
君时年最少,为奉职,监大通堰,去治所尤近。
尝夜拿轻舟猝至,按其文簿,视其职事,如素戒以备者,称其才。
君所历官,无不称职。
其后同提点河东京西淮南三路刑狱公事,君叹曰:「吾本武人,岂足以知士大夫哉?
然其职得以荐士,亦吾志也」。
其所举者二百馀人,往往为世闻人。
尝坐所举一人罚金,君喜曰:「古人拔士,十或得五,而吾所荐者多矣,其失者一而已」。
君少丧父,事其母韩夫人,以孝闻。
后以恩赠其父左骁卫将军,母夫人南阳县太君
初娶慕容氏,又娶李氏。
有子曰畋,贤而有文武材,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直史馆
君以皇祐二年六月壬戌卒于淮南,年七十有一。
皇祐三年十月甲申,畋以其丧合慕容氏之丧,葬于河南洛阳杜泽原。
铭曰:
杨世初微自河西,弯弓驰马耀边陲。
桓桓侍中国屏毗,太师防禦杰然奇。
名声累世在羌夷,时平文胜武力衰。
温温供备乐有仪,好贤举善利岂私?
恺悌君子神所宜,康宁寿考顺全归,有畋为子后可知。
爱爱传 北宋 · 苏舜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九
爱爱,姓杨氏,本钱唐娼家女,年十五尚垂鬟。
性善歌舞,幼学胡琴数曲,遂能缘其声以通其调。
七月七日,泛舟西湖采荷香,为金陵少年张逞所调,遂相携潜遁,旅于京师
逞家雄于财,雅亦晓音律,岁时嬉游,以犊车同载,故銮辂之幸,琳馆之辟,虽远必先,虽喧必前,京都伟丽之观,无不偕游。
逾二年,逞为父捕去,不及与爱爱别,留深巷中,舍与予家相邻。
吾母少寡居,性高严,怜爱爱艳丽失于人,弃置不收,而所为不妄,时往与语。
一日,人传逞已死,吾母往慰,问其所归,爱爱怆然泣下曰:「是必虚语。
若果然,亦不愿他从。
故乡远道,出非以礼,必不能自还。
当死此舍下」。
自尔素服蔬膳,日呱呱而泣,后不复亲近乐器。
里之他妇欲往见之,即反关不纳。
好事有力者百计图之,终不可及。
明年清明,饮楚子之舍,偶过居舍后壁隙,见杂花数树盛开,二妇女作鞦韆之戏,询于楚,即其妻与爱爱也。
爱姿体纤素艳发,不类人间人。
予登第后,再至都下,遂往楚舍,问其良苦,楚云:「爱爱念逞之勤,感疾而死。
我家为藁葬国门之东郊。
其节介高绝,至死无能侵乱之者」。
小婢子锦儿今尚在,出其绣手籍、香囊、缬履数物,香皆郁然而新宋张邦几侍儿小名录拾遗》引苏子美《爱爱集》,稗海本。又见《绿窗新话》卷下《杨爱爱不嫁后夫》引。)
按:按苏舜钦有《爱爱歌》,已佚(见徐积《节孝集》卷一三《爱爱歌并序》,宋人间引其佚句)。此篇叙爱爱事迹,或疑即《爱爱歌》之序,今仍拟题为《爱爱传》。
邹夫人墓铭(并序 至和二年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六、《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三○
前此者,闻新淦邹氏有子曰迪,九龄以文求试于台,遇疾罢去,得神童称。
今迪遗予以书,且列其妣之行,请铭于竁。
予未识迪面,矧非州党姻族,闺门之懿,所不及知。
然观庸俗,富而溢则骄其子,使沦于欲,若节信所谓「以贿丧精」者往往而是。
迪生五六岁,嗜读书,属词句。
既毁齿西游,仰视九门虎豹之威而不怯惑,有披青云、捧白日之志。
事虽不果,与夫冕弁而童心辈,相去几十百倍。
茍非胎仁乳义,沃染于初,如土斯瘠,其奚以艺嘉谷也哉?
则其善状宜不诬。
孔子之言孝者,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
迪未冠,未克光大于时,惧其亲之无传,求哀于我,盖亦孝子之节,不可以已,故书之。
夫人姓杨氏,盖邹之邑人。
曾祖某,不仕。
祖某,亳州防禦推官
父某,亦不仕。
其夫某,学不得官,以赀为袁州助教
夫人之性顺而明,憙篇籍,略知大指,书乐之艺,多所该综。
早孤,事母以孝。
既嫁,未尝一日不念母,念之至,则号泣废眠食。
善于夫之党,外内无怨言。
羞服器玩,举有制节,罔或踰侈。
唯迪一男,不以恩克义,且教且戒,期于有立。
既不试而归,益敕之,求师辅,继短增卑,日取其效。
一女亦尚幼,而夫人即世,年四十有五,至和二年某月某甲子也。
越某月某甲子,葬于某乡某地名。
噫!
昔陶侃母湛氏,亦新淦人,唯能资厥子交结胜己者。
然非侃强立以济功名,曷由致其母不朽之如此?
迪之齿未也,诚能出沟渎,逐鲸鹏于天海间,则杨氏之贤,当不愧于古,且使吾言见信于天下矣!
铭曰:
宜神之祉,顾短以死。
不在其身,维有子。
长寿县太君杨氏墓志铭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丹渊集》卷四○、民国《新繁县志》卷一
职方员外郎仪之母夫人,姓杨氏彭州濛阳人,世以大族雄其邑。
夫人柔懿端靖,自羁贯已为其内外戚属所称服。
年十九,归太常博士许瞻。
太博占籍成都之新繁,自得夫人,遂相与奉其母来府中,就师友以学。
太博性高爽,不惜所有,以交当时之贤俊,朝夕会遇,讲磨其所习。
夫人常自临烓釜,手和羹炙,以过给宾客,无一日不如事,且未尝有倦𡯮之色。
事其姑,尤孝谨。
凡曰妇之淑节懿行,他不能行之者,夫人服之为终身。
太博以母老,职方君等皆渐长,乃谓夫人曰:「新繁,我旧业。
向来此者,为将营进士,求起家;
今龃龉矣,命也。
太夫人念故里,数子已可教,盍归以新吾之所为乎」?
夫人喜,遂复还所居新繁
督诸子学愈勤,而亲见其子为尚书员外郎
用其恩,进封长寿县君
太博治家号严饬,夫人每以慈恕润饰之,故梱内斩然若官府,纚纚可述,为乡里所矜尚。
夫人好施舍,不嗜藏盖,闾巷媪妪,每告所乏,未尝不称其求予足,且谢其所以为报者。
后见夫人春秋高,潜相与语,出涕泪祝天:「愿夫人更逾百年,我曹常所欲芘藾之」。
其爱惠得人也如此。
夫人晚喜酒,然杯杓甚浅,但日日索当有。
既饮,色愈温而气和,语言尤婉致。
故诸女暨众妇,常好酌进之,乃欢。
素安强,忽得病,遂不效于药,熙宁四年二月一日,卒于其第,享年八十一。
职方君初以太博服除赴阙,授通判绵州
以夫人之年,日夜西走;
至家,夫人疾虽棘,见职方君归,尚怡然起与语,若甚慰其所以愿见之者。
后四日,乃启手足矣。
夫人生四男子:曰伸、曰仪、曰伦、曰偕。
伸、尚举进士,偕七举,一试殿庭下;
伦治产,赡其昆弟以学。
二女子:长适勾叔良,次适周总,皆服习夫人之训戒,事亲从人,咸有佳誉。
男孙五人:善之、庆之;
馀未名。
内外女孙七人。
是年四月二十九日,葬夫人于万善乡脩仁里,祔于太博之茔。
职方君与同为有旧,书来,俾同铭夫人之墓,同不当拒而当铭也,乃为铭之。
铭曰:
猗欤夫人,有显令德。
修于其家,而外以则。
女妇懿行,母姑嘉式。
曰其宗姻,循蹈矩墨。
慈柔恕惠,芬楙阃阈。
貤诸里闾,抚济艰棘。
积报在子,外科列职。
暨登于朝,取宠自国。
轴瑁囊锦,金罗五色。
天子命书,夫人封邑。
富木长寿,锡畀以食。
夫人承之,能自谦抑。
惟众所艳,蒙祉畴克。
飨年滋高,获疹遂亟。
命属以纩,告不能息。
闻之远迩,孰罔不衋?
彼繁之阳,在益以北。
夫也良兆,同归其域。
稡次徽范,琅然秘刻。
期千万年,乃名之泐。
湖州乌程县乌墩镇普静寺观音阁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丹阳集》卷九
车溪佛刹普静最称巨丽,而西庑观音阁尤宏杰,实吴江道者元益创也。
道者姓杨氏,生十一年而出家,以寺僧惠清为师,又七年而落发,又二年而受具。
一日膜拜佛殿,归语其师曰:「应真不受弟子礼,起立云:汝当为众生作大缘事」。
师异之,自是不应斋供,不事澡沐,独诵经昕夕不懈。
俄发心造观音像一躯,且筑阁以栖之。
赀费未具,每赍恨太息,因以针刺左目,炷香然之,复烬五指求化,远近见闻,争委金币。
躬即钱塘访巧匠。
将斲旃檀,预斋七昼夜,祈圣相与天竺相,准像成,未惬志,复燬右目。
匠者夜梦菩萨见形,极了了,觉而改刻,遂成端严殊妙之相,光趺皆具。
迎寘其上,实元祐三年三月也。
既谐志愿,两目瞭然复明。
镇人每岁首辄迎像市区,大供七日,逢水旱祷雨旸立应。
道者尝分卫至济远桥,忽弃僧伽黎服弗御,自尔佯狂廛肆,饮啖斋俗,歌笑怒骂,人莫之测。
市人争醉以酒,杂致饷遗,桀黠者或探怀取之,醒辄造门求索,未尝一误。
尝过天隐楼,肆言:「今夕当慎火」。
夜漏三更,楼果煨烬。
大观末,忽结巾为黄冠之饰,人始不悟,后果诏改僧为道士
其前知预告,皆此类也。
政和二年七月二十一日,以偈示众云:「说时不晓,晓时不说。
六月严寒,腊月盛热。
珍重去兮,清风明月」。
三日,无疾右胁吉祥而逝。
阇维之舌根不败,随烟烬所及,得舍利甚众。
得龄五十有九,僧夏四十有三。
世谓道者盖观音化身来此土。
予谓二十五无学中,观音圆通为最,由闻董闻休三昧无作妙力,成就三十二应,入国土身现比丘身,其一也。
彼悲愿无尽,故欲微尘界现身亦无尽,非演法度人,则为众植福,何独于杨道者而疑之?
法照大师仲珉请叙其事于石,乃叙而铭之。
铭曰:
招提杰阁危干云,刹西阿相妙绝伦。
规摹天竺巧乱真,鹿肩螺髻超凭尘。
伊昔创始经营人,补陀大士来化身。
连抉两目五指焚,咄嗟金绯来纷纶。
普化一切入普门,宝目八万由闻薰。
翳除声脱融六根,丧明复瞭何足云。
百尔祈祷应若神,郁攸横空岿独存。
永警流宕归旋闻。
杨文靖公墓志铭 宋 · 胡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九、《伊洛渊源录》卷一○、《楚纪》卷五九
孟子没,遗经仅在,而圣学不传。
所谓见而知之与闻而知之者,世无其人。
则有西方之杰,窥见间隙,遂入中国,举世倾动,靡然从之。
于是人皆失其本心,莫知所止,而天理灭矣。
宋嘉祐中,有河南二程先生,得孟子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倡天下。
而升堂睹奥,号称高第,在南方则广平游定夫上蔡谢显道,与公三人是也。
公讳字中立姓杨氏
既没踰年,诸孤以右史吕本中所次行状来请铭。
谨案杨氏出于弘农,为望姓。
五世祖唐末避地闽中,寓南剑州将乐县,因家焉。
公资禀异甚,八岁能属文。
熙宁九年进士第,调汀州司户参军,不赴,杜门绩学,渟滀涵浸,人莫能测者几十年。
久之乃调徐州司法
丁继母忧,服阕,授虔州司法
公烛理精深,晓习律令,有疑狱众所不决者皆立断。
郡将议事,守正不倾。
罹外艰,除丧,迁瀛州防禦推官
潭州浏阳县安抚使张公舜民以客礼待之。
漕使胡师文恶公之与张善也,岁饥方赈济,劾以不催积欠,坐冲替。
张公入长谏垣,荐之,除荆南教授
宣德郎,知杭州馀杭县
南京宗子博士
会省员,知越州萧山县提点均州明道观、成都府国宁观,后例罢差监常州市易务,公年几七十矣。
是时天下多故,或说当世贵人,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力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开导上意,庶几犹可及也。
则以秘书郎召,到阙迁著作郎
及对,陈儆戒之言,除迩英殿说书
公知时势将变,遂陈论政事,其略曰:「近日蠲除租税,而广济军以放税降官,是诏令为虚文耳。
安土之民不被惠泽,而流亡为盗者独免租赋,百姓何惮不为盗?
夫信不可去,急于食也。
宜从前诏。
嘉祐通商榷茶之法,公私两便。
租钱如故,而榷法愈急,宜少宽之。
诸犯榷货,不得根究来历。
今茶法独许根究,追呼蔓延,犴狴充斥,宜即革之。
东南州县均敷盐钞,迫于殿最,计口而授,人何以堪?
宜酌中立额,使州县易办,发运司宜给籴本以复转般之旧。
和预买,宜损其数而实支所买之直。
燕云之军,宜退守内郡,以省运输之劳。
燕云之地,宜募边民为弓箭手,使习骑射,以杀常胜军之势。
卫士天子爪牙,而分为二三,宜循其旧,不可增损」。
凡十馀事,执政不能用。
而虏骑已入寇,则又言:「今日所急者,莫大于收人心。
边事之兴,免夫之役,毒被海内。
误国之罪,宜有所归。
西城聚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
宿奸巨猾借应奉之名,豪夺民财,不可数计,天下积愤郁而不得发几二十年。
欲致人和,去此三者」。
会渊圣嗣位,公乞对,曰:「君臣一体,上皇痛自引咎,至托以倦勤避位,而宰执叙迁,安受不辞,此何理也?
城下之盟,辱亦甚矣。
主辱臣死,大臣宜任其责,而皆首为窜亡自全之计,陛下孤立何赖焉?
乞正典刑,为臣子不忠之戒。
童贯为三路总帅,虏人侵疆,弃军而归,置而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相继逃去。
大河天险,弃而不守,虏人奄至城下,而朝廷不知,帅臣失职,无甚于此,宜以军法从事。
防城所仍用阉人提举,授以兵柄,此覆车之辙,不可复蹈」。
渊圣大喜,擢右谏议大夫
虏人厚取金帛,又遂赂以三镇,遂讲和而去。
公上疏曰:「河朔,朝廷重地,三镇,又河朔要藩。
今一旦弃之虏廷,以二十州之地,贯吾腹中,距京城无藩篱之固,戎马疾驱,不数日而至,此非经远之谋。
四方勤王之师,逾月而后集,使之无功而去,厚赐之则无名,不与则生怨,不可不虑也。
如闻三镇之民欲以死拒守,今若以兵摄之,使腹背受敌,宜可为也。
朝廷欲专守和议,以契丹百年之好,犹不能保,宁能保此狂虏乎?
夫要盟神不信,宜审处之,无至噬脐」。
于是渊圣乃诏出师,而议者多持两端,屡进屡却。
公又言:「闻虏人驻兵磁、相,劫掠无算,誓书之墨未乾,而叛不旋踵,肃王初约及河而反,今挟之以往,此叛盟之大者。
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得也。
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吾以重兵拥其后,此万全之计。
望断自宸衷,无惑浮言」。
而议者不一,故终失此机会。
于是太原诸郡皆告急矣。
太学生伏阙,乞留李纲、种师道,军民从之者数万人。
执政虑其生乱,引高欢事揭榜于衢,且请以礼起邦彦
公言:「士民伏阙,诟骂大臣,发其隐慝,无所不至,出于一时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
李邦彦首画遁逃之策,捐金割地,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纳誓书。
李邺奉使失辞,惟虏言是听。
此二人者,国人之所同弃也。
今敷告中外,乃推平贼和议之功归此二人,非先王宪天自民之意。
宜收还榜示,以慰人心」。
邦彦等既罢,赵野尚存。
公复言:「野昔尝建言,请禁士庶以天王君圣为名者。
皇后以为谄谀之论,废格不行。
犹泰然,不以为耻,乞赐罢黜」。
上皆从之。
或意太学生又将伏阙鼓乱,乃以公兼国子祭酒
遂言:「蔡京以继述神宗皇帝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
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廷。
然致今日之祸者,实安石有以启之也。
谨按安石昔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
神宗皇帝称美汉文,罢露台之费,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也。
尧舜茅茨土阶,其称禹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者,必非尧舜之道。
王黼三公领应奉司,号为享上,实安石自奉之说,有以倡之也。
其释《凫鹥》之末章,则曰: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
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
按此章止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无后艰耳,而安石独为此说。
蔡京辈争以奢僭相高,轻费妄用,穷极淫侈,实安石此说有以倡之也。
其害岂不甚哉!
乞正其学术之缪,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
遂降安石从祀之列。
谏官冯澥力主王氏,上疏诋公,又会学官纷争,有旨皆罢,即上章乞出。
给事中
章又四上,请去益坚,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崇福宫
又恳辞职名不当得,有旨:「杨某学行醇固,谏诤有声,请闲除职,累月恳辞。
宜从其志,以励廉退」。
徽猷阁待制
上即位,除工部侍郎
论自古贤圣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者,以君德在是故也。
上然之。
除兼侍讲
二年,以老疾乞出,除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四年,上章告老,从之。
绍兴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终于正寝,享年八十有三,葬本邑西山之原。
近臣朱震奏公尝排邪说,以正天下学术之谬;
辩诬谤,以明宣仁圣烈之功;
雪冤抑,以复昭慈圣献之位。
据经论事,不愧古人。
所著《三经义辩》有益学者,乞下本州抄录,仍优恤其家。
有旨赠官,赙以金帛。
娶余氏,赠硕人,先卒。
子五人:迪早卒,迥、遹、适、造已仕。
女四人:长适陈渊,次陆棠,次李郁,次未嫁。
孙男七人,孙女五人,曾孙一人。
公天资夷旷,济以问学,充养有道,德器早成。
积于中者,纯粹而闳深;
见于外者,简易而平淡。
閒居和乐,色笑可亲;
临事裁处,不动声气。
与之游者,虽群居终日,嗒然不语。
饮人以和,而鄙薄之态自不形也。
推本孟子性善之说,发明《中庸》、《大学》之道。
有欲知方者,为指其攸趣,无所隐也。
当时公卿大夫之贤者,莫不尊信之。
崇宁初,代余典教渚宫,始获从公游。
三十年间,出处险夷,亦尝覸之熟矣。
视公一饭,虽蔬食脆甘,若皆可于口,未尝有所嗜也;
每加一衣,虽狐貉缊袍,皆适于体,未尝有所择也;
平生居处,虽弊庐厦屋,若皆可以托宿,未尝有所羡而求安也;
故山之田园,皆先世所遗,守其世业,亦无所营增豆区之入也。
老之将至,沉伏下僚,厄穷遗佚,若将终身焉。
子孙满前,每食不饱,亦不改其乐也。
然则公于斯世,所欲不存,果何求哉!
心则远矣,凡训释论辩以辟邪说,存于今者,其传寖广。
故特载宣和末年靖康之初诸所建白,以表其深切著明。
而公之学于河南小尝试之,其用已如此,所谓援而止之而止,必有以也。
进不隐贤,必以其道,岂不信乎!
世或以不屑去疑公,盖浅之为丈夫也。
铭曰:
天不丧道,文其在兹。
维天之命,尸者其谁?
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兄弟,而遽并为世师。
伟兹三贤,阔步共驰。
有学术业,颜其馁而。
公名最显,垂范有词。
岂不见庸?
孔艰厥时。
狂澜奔溃,砥柱不欹。
邪说害正,倚门则挥。
嗟彼奸罔,谗言诋欺。
我扶有极,人用不迷。
奚必来世,判其是非?
有援则止,直道何疵!
不勉而和,展也可夷。
河流在北,伊水之湄。
谁其似者?
订此铭诗。
定海县杨公墓志铭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九、《鲁斋集》卷二○
君讳某,字元定姓杨氏
曾祖讳渊,祖讳伯玉,父讳林,皆不仕,世为婺之金华人
诚斋先生国录陈公上第也。
生于淳熙丙午七月甲辰
自幼天姿凝重,家虽贫约,不与凡儿伍。
父兄异其志,命从学,刻苦肄业,进不可禦。
里师巷塾不足以应其求,始进于大师讲下。
友朋交誉,藉藉以俊。
是时丽泽收声,其门人王先生、山堂章先生与诚斋先生皆以汲引后进为己任,而静轩吕公克绍家世,相与切磨其间。
乡评之所取重,虽不能不以举业为工程,然躬行之实、讲说之正,固已大异于习俗。
由是学有所宗,士有所则,数十年儒风不坠者,作人之功未泯也。
君执经诚斋之门,克勤克敬,如事严父,诚斋视之亦犹子也。
宾至,多侍讲论,或至夜分,于是多识前言往行,得为学之本。
嘉定庚午贡于乡,辛未中上庠选。
絜斋袁公司成天台潘公子善正录,党禁初开,正道昭著,气象翕然。
静轩导君于潘公,又得闻学问渊源之懿,观感服习,心平气降。
律己自是益严,择友自是益切,功名之念自是而益轻。
钝于场屋者凡二十有馀年,己卯仅一荐,又屡黜于春官
端平乙未,因以累试恩奏名天府,廷对入等,授迪功郎常州晋陵主簿
再调临安府于潜县
远势利,安澹泊,与长官为文字之交,户庭寂然,人不知其为官府也。
未尝求之于人,诸公多得于案牍间,皆知其学之有源也,交荐于朝。
秩满,府尹欲罗致之,君翩然而归。
踰年始谒选,更授庆元府定海县
宦情既薄,不欲矫世挂冠,其无意于斯世也久矣。
宝祐改元二月甲戌,以疾终于正寝。
初,移峦居士徐公求贤士以淑诸子,君以少年应聘,矩度修整,言语谨确,起公之敬,遂以其子妻之。
子曰璐,国学免解进士。
女一人,适迪功郎绍兴府馀姚县主簿唐烁
孙女二人,尚幼。
是年十一月壬寅葬于赤松乡五石山之原。
一日,璐以墨绖来请曰:「某以砻石,而先君墓上之未有所属。
知吾父者无踰于子,愿有以纪其平生,以慰不肖孤罔极之痛」。
予谓显亲宜求当世闻人,昧昧陋巷者何足以垂后?
曰:「吾但求其知不知,不计其闻不闻也」。
予不得而固辞。
虽然,君尝察予无用于世,勉以为己之学,导之以师友之正,是君知予者厚,而予不足以知君。
予见君之居家也,终日俨然,青灯永夜,手不释卷,沈潜涵泳,俗事一毫不入于心。
坐立有常处,未尝倾倒跛倚;
语默有常节,未尝戏言茍笑。
孝友笃至,夫妇相敬如宾
与人交恭而有信,澹而能久。
不为激讦之言,不为表襮之行,诚意既格,上下益信服之。
予所知者如此。
呜呼!
士患不知学,学患不知道,而固守力行之勇,内不为私欲所牵,外不为俗习所动,斯尤难也。
自君之亡而为学之士益就寂寞,作人之功不几于泯乎?
是可为世道惧也。
而系之以铭曰:
人孰不学,学必为己。
斯焉取斯,鲁之君子。
既承其原,盍丰其委?
亦曰于仕,我行我止。
亦曰于止,苦无它嗜。
青灯素编,有永于味。
五石之山,窅然尔隧。
一气之宁,千古之閟。
我其铭之,以笃来裔。